TA的每日心情 | 开心 2018-3-25 21:29 |
---|
签到天数: 765 天 连续签到: 1 天 [LV.10]以坛为家III
|
她打扮得清爽干练,脸上有岁月和阳光留下的坚强和明媚。坐在我的办公室里,她侃侃地说着她的梦想,她的爱情,她的泸沽湖和摩梭文化,那一刻,我仿佛嗅到了,那来自远方的湿润的风,那来自远方自然的呼唤和倾诉。
看着海伦,我感觉非常震撼。一个生在都市、长在都市,受过高等文化教育的女孩,突然有一天抛弃了自己所熟悉的一切,嫁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,嫁给一个和自己的生长背景完全不一样的男人,我不知道是什么力量给了她如此之大的勇气,让她起码在那一刻完全听从了内心情感的召唤。
生命常常像一道旅程,有的人只注重于目的地,也有的人全身心地享受着沿途的风景。有的人一定要拍照留下纪念,有的人告诉自己,我走过了,看到了,感受到了,就可以了……
有一天,她打起背包,就这样走进了泸沽湖,走进了那片神秘而美丽的地方,走近了那个摩梭男人的心。
大狼,一个英俊的摩梭男人
永远都不会忘记,那是1998年的7月,从丽江到泸沽湖的路上,雨一直在下。我和女伴Rose,还有我们在丽江认识的一个比利时小伙子,经过了长达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颠簸,进入泸沽湖的时候,已经是深夜。
第二天一早,我们终于见到了梦中的泸沽湖,连日的阴雨天也终于放晴了。我们兴致勃勃地约好游湖的船只,我和女伴又开始租衣服照相,闹了很久,终于上了船。不知是不是因为我们耽搁了不少时间,上船时,我看到那个为我们划船的摩梭小伙子沉着脸,很不高兴地盯着我们看。当时他和我面对面而坐,我只感到他很高大,很英俊。就这样我们算是认识了,渐渐开始聊天。他说他叫大狼,本地人。我是一个对民俗非常感兴趣的人,特别是对当地特有的走婚习俗更是好奇,在大狼为我们讲解的时候,我就拿出一个小本子记下来。这时我发现大狼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,我们和比利时小伙子讲英语,他也能跟着说一点。而关于当时的政治经济形势,比如亚洲金融风暴之类的话题,他也能和我们侃侃而谈。
那一天我们大家都非常兴奋,玩到兴起时,Rose和比利时小伙子忍不住跳下湖去游泳,另一个划船的小伙子也跳下了湖。大狼说他也想下去游,我说你下去吧,大狼马上说不行,本来负责划船的是不许下去游泳的,现在有一个已经下去了,我再下去,留你一个人在船上太危险了。当时我挺感动,觉得他是一个负责任的人。后来我们上了岛,大狼买了啤酒,问我喝不喝,我正好口渴,抢过来就喝了一大口。只听大狼开玩笑地对我说:“干脆晚上我去你那里走婚吧。”我也大笑着说好啊。其实这时我已经知道,当地虽然的确还保留着走婚的习俗,但他们也不是今晚一个明晚一个乱走的,而是在一段时间里大都有一个相对稳定的走婚对象。泸沽湖还保留了许多母系氏族时期的风俗,比如他们的家庭是由母亲或姐姐妹妹当家的,生的孩子跟母亲姓,也由母亲负责抚养,男人只抚养他们姐姐妹妹的孩子。而家务和一些田里的工作也多由女人承担,男人除了负担一些女人干不动的重活,其余的时间大都是喝喝酒,陪客人游游船,跳跳舞。
那天晚上我们在参加篝火舞会时又遇到大狼,他很热情地招呼我们。谁知刚玩了一会儿,天又开始下雨,我们只好躲到屋檐下避雨。我和大狼站在屋檐下,一边看着漫无边际的雨丝,一边聊天。突然,大狼回过头来,很认真地看着我,说:“小姐,我能不能跟你走婚?”我已经感觉到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和下午开玩笑时完全不一样,他的态度是认真的。我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,很尴尬,只能说:“我们还是做个朋友吧。”他看了我一眼,说:“我先回去了,明天再来找你喝酒。”突然间便消失在茫茫的烟雨间,剩下我一个人愣愣地站在那里。
晚上,我把大狼的话跟同来的女伴说了,Rose说:“我看你是疯了,你怎么会对他有兴趣,你们相差太远了。”可我觉得,人与人在一起,最重要的是感觉。
第二天,大狼照旧来找我们喝酒聊天,而我们都没有再提起那个话题。这时我们遇到了两个北京大学生,他们准备从丽江骑自行车去中甸。我们一听马上说我们也喜欢,一起去吧。本来我们说好要在泸沽湖住一周的,可这一下我们只能改变计划,决定只住四天就走。我跟大狼说我马上要走的时候,他只说知道了,好像也没表现出很伤感的样子,这让我略略有点失落。
离开泸沽湖的那天,车一直绕着湖边走,我看着那片美丽的湖水一会儿出现在我的视线中,一会儿又在我的眼前消失,心中突然非常非常难过。我还会回到这个地方吗?我想,也许我从此不再回来。在这一刻,我忽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,觉得自己还会回来。回到丽江,我们几个结伴骑车去中甸,走到虎跳峡时,我给大狼写了一封信,给他寄了我拍的照片,也写了我对他的感觉。在信的结尾,我说,或许你还没有收到这封信的时候,我已经再次回到泸沽湖。
广州 此刻你离我如此遥远
其实,在前往泸沽湖之前,我正陷入与丈夫的离婚之痛中。
我生于1968年,祖籍是重庆,父母一直在昆明工作。我自己在北京读完大学后,就留在北京工作。1993年,我25岁,家里一直催我结婚的事。一个偶然的机会,我到广州出差,认识了我的前夫。其实当时我就觉得我们在性格上有挺大的差异,可是他追我追得挺紧的,而我又觉得自己已经到了结婚的年龄,于是义无反顾地,我嫁到了广州。
此后的婚姻生活对于我们双方来说都成了一种折磨,彼此性格的不适合,令大家越来越无法相处,到最后发展成互相伤害。可是,因为我们有一个儿子,我们都舍不得这个儿子,所以一直拖了很久。到了1998年,我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婚姻生活,于是我们开始协议离婚。也许是为了逃避离婚的痛苦吧,选择在这个时候,我前往泸沽湖。想不到在这里,我遇到了大狼,一个我完全陌生的摩梭男人。他比我小6岁,没读过多少书,从小到大都过着和我截然不同的生活。可是我的心,为什么却好像留在了那片美丽的湖边,依依难舍。
从中甸返回丽江的时候,我说我要再去一次泸沽湖。Rose说你简直是疯了,不要再回去。可是我的心却一直听到那片湖水的呼唤。最后,那个年轻的北京大学生说:“海伦姐,要不这样,我陪你回去吧,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。”我非常非常感动,于是我们两个再次踏上泸沽湖的旅程。
那时路还没修好,一路大雨,一路塌方。也是半夜才到泸沽湖,因为半路塌方,我们只能下车步行,再另外搭了一部农家车。农家车只有两个座位,我们只能站在后面,一路淋着雨过来,浑身都是水和泥。我没有大狼的电话,只有他家的一个地址。第二天一早,我就跑去湖边,看到大狼的表哥,他说大狼出去划船了,我说请你告诉他,我回来找他,还住在原来的旅店原来的房间。
一天过去了,大狼没有来,一个晚上过去了,大狼还是没有来。第二天一早,我又到湖边,大狼的表哥说,大狼在村口一个小店里帮忙,他说让你过去找他。北京男孩很气愤,说他这是干什么,我们这么远跑来找他,他怎么一点也不热情。我想了想,既然来了,还是去一趟吧。于是我们两个去了小店,大狼看到我,淡淡地说了声:“来了。”没有什么惊喜的表示,我只好说我们去对面玩,路过这里。大狼说那中午过来吃饭吧。中午,我们去到店里,大狼并没有和我们一起吃饭,我们自己吃,吃完了自己付账。北京男孩已经很气了,说海伦姐我们还是回去吧,他好像并不欢迎我们。
那天晚上,我告诉我自己,如果今天晚上大狼还不来找我,我就回去。晚上,我们坐在旅店里说话,我听到外面有人趟着水走来的声音,出门一看,果然是大狼。我们坐了很久,他才告诉我,原来他此刻还有一个正在走婚的女友,他说他今天去和女友说分手,看到对方哭得很伤心,也很难过。那一刻我突然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非常真诚,他望着我的眼睛清澈而坦然。也就是这种感觉吧,让我听从了心底的召唤,走进了这个男人的心。来泸沽湖之前我正和朋友搞一个旅游俱乐部,此时有一个会在昆明开。我问大狼要不要和我一起去,他说好,于是我们一起去了昆明。我父母家在昆明,我想带大狼去见父母,又知道知识分子的父母一定不会接受大狼。于是我叫了和我一起工作的朋友,三个人一起去了我家,父母也没察觉什么。大狼在昆明住了几天,很不习惯,他说空气不好,吃得也不习惯,于是我们一开完会就回到了泸沽湖。
此时大狼对我说,他要和表哥上山放牛。原来他们村在庄稼种上之后,就会把牛赶到山上,村里的男人要轮流上山看牛。我们听了很高兴,说去去去,我们一起去。于是大家收拾东西,跟着大狼和表哥上山。山路很难走,满山都是蚂蟥,大狼让我走在前面,他说蚂蟥是闻到人味才出来的,走在最前面的安全一点。还告诉我万一被蚂蟥咬了千万不能用手去扯,因为一扯可能将它的头扯断留在人体内传染病菌,撒点盐上去它就掉下来了。一路上不断有蚂蟥掉下来,好在我走在前面,反应又快,还好没被咬到,后面的人就伤痕累累。山上条件很艰苦,只有一个破草棚,中间生着火,我们每人在一个角落铺张毯子睡觉。没有水洗澡洗脸,饿了只能烤些土豆吃。可我还是很高兴,我喜欢这种旷野中的生活,喜欢大自然对我的恩赐,也喜欢眼前这个坦率真诚充满自然的摩梭男人。
8天之后,我们回到山下,我开始把我所有的状况告诉大狼。大狼很率真地说,他不在乎。他不介意我结过婚,不介意我有一个儿子,也不介意我比他大6岁。他很真诚,一点也不做作,这是我最欣赏他的地方。而我心里也明白,我已经无法再逃避,如果我想和大狼在一起,那我必须回到现实中,必须回广州面对我无法逃避的一切。
儿子,我心中永远的痛
回到广州,我必须面临一个痛苦的选择。我前夫家几代单传,而我生的又是个儿子,他是决不会把儿子给我的。可儿子从小是我一手带大,离开儿子,对我来说也是一个非常痛苦的无奈。
我没有隐瞒,把我和大狼的事告诉了丈夫。因为我心中一直是愧疚的。当然他很生气,狠狠地打了我,还把这事打电话告诉了我父母。虽然我是父母唯一的女儿,可他们还是差点为此和我断绝关系。我心中真的很难过,我也想过放弃,想过留在广州不再回泸沽湖,起码在广州我可以经常看到我的儿子。可是我的心却留在了那个遥远的地方,魂牵梦萦,难以割舍。
好像是命中注定我是属于那片土地的,就在我犹豫要不要再回泸沽湖时,我发现自己怀上了大狼的孩子。没办法,我咬咬牙,把手续办完,一个人前往泸沽湖。那真是一段肝肠寸断的旅程,那些日子我几乎天天哭,想儿子。大狼不知道怎么安慰我,他只是一直说:“要不我去广州把儿子给你抢回来吧。”让我又好气又好笑。
我和大狼正式结了婚。在泸沽湖很少有女子可以正式嫁进夫家,因为大狼的父母是“文革”时结的婚,那时不允许走婚,他们就正式结了婚。而大狼的父亲在当地一个学校当校长,接受外面的文化,所以我才能正式嫁进他家。这期间我一边等着孩子出生,一边跟着大狼了解他们那里的文化和风俗,日子过得幸福快乐。除了想儿子,我想那是我一生最幸福的时光了。1999年我生下儿子,当时我想我还是应该回到广州去工作,因为我熟悉城市里的一切。儿子满月后,我和大狼商量,大狼是非常不愿意离开泸沽湖的,我也不想勉强他。我说我刚回去,条件一定很艰苦,空气不如泸沽湖清新,天气又热,我们肯定也买不起空调,还要租房子。大狼开始决定不跟我走,可是到我临走时,他又说:“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,你一个人我不放心。再说我还可以帮你搬搬东西什么的。”我当时真的很感动,于是收拾行装,带着大狼回到广州。我们租好房子,便开始找工作,我也帮大狼找到一份工作。
过了不久,我发现大狼根本不适合在广州生活。他不习惯广州的环境,也不懂这里的人情世故。租好房子那一天,我对他说,广州小偷多,让他出门一定锁好房门。结果他跑去跟人家邻居说,这里小偷多,我们认识一下,互相帮忙看看家吧。他一米八的个子,晒得黑黑的,把邻居吓得不敢出门,以为他是坏人。他出去工作,我叮嘱他不要告诉人家他的身份,可是一天不到,所有的同事都知道他的底细。半夜12点,他突然大声唱歌,吓得我赶紧去捂他的嘴,怕扰了邻居。
渐渐地,我发现大狼开始变了,变得不爱说话,晚上街上的车声扰得他睡不着觉。他像一株珍稀植物,被移植到不属于他的土地上,开始一天天枯萎凋零。而我,我也一天天想念泸沽湖,想念那个纯净而自然的地方。一天,朋友对我说:“既然你那么喜欢那里,为什么不回去?”在那一刻,我也突然想,对啊,为什么我不能跟着大狼回泸沽湖生活。那儿是他的家,也是我的家。
|
|